Dreadlocks

# 亚裘亚

“啊……今天总算结束了,这大概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天了……”

在穆夫托夫的馊主意与妮琪小姑娘的狼狈为奸下穿着滑稽的女装在阿吉罗斯的市集上叫卖了一天特鲁齐亚特产的裘洛斯在回到卧室的瞬间就瘫在了地毯上,干练的外事局长与年轻的手形商还有要务急需商谈,他和亚比利卡便先一步逃回了暂住的小屋。亚比利卡似乎并没有被半强迫的女装任务伤害到,依旧摆着那张笑盈盈的面孔收拾起被裘洛斯乱扔一地的衬裙和外衣,也顺带脱下了自己身上从离开故乡后许久未见的萨洛斯服装。亚比利卡在金饰叮铃哐啷的碰撞声里换好了衣服,裘洛斯也总算打起精神捡起了挂在一旁的男装,他隐约觉得自己的同僚今天心情意外高涨,亚比利卡向来挺喜欢热闹,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女装竟能让他那么开心。裘洛斯盯着哼着歌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佣兵,三缄其口但总算还是鼓起勇气问了他一个从进门时就在脑中盘旋的问题:

“亚比利卡,你怎么到现在还带着假发啊?女装真这么开心吗?”

“嗯?什么?我没有带假发呀?”

问题的主人公不假思索地回答提问后眨了眨琥珀色的大眼睛又歪了歪头,顶着一幅纯良无辜的嘴脸扬着尾音逗起了裘洛斯。明明都已经是二十后半的成熟男人了,却总是利用天生的童颜肆意欺人,裘洛斯一边在暗自埋怨自己不争气,一边把问题抛了回去,

“你可别玩我了,你头发有那么长吗……”

“啊,你说这个呀!”亚比利卡在被反问后原地愣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似得拍了下手,“您没注意是吧,我清晨起来时把辫子拆了。”

“哈?你这也舍得?你这是拆了多久…啊不是…你原来编了多久了啊?”

“拆拆洗洗弄了几小时吧,不算太久;编着倒是挺久了,从上次出远海就一直在那儿了,之后没什么事也就没动过。这次本想借主人给的机会换个样子,没料到弄完了却并不太习惯,现在倒真是挺困扰的……”

“我说你把辫子拆掉的时候都不多想想吗,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恩…就这样放着?听起来好像也不是个办法……”

亚比利卡用纤长的手指绕了绕还未完全柔顺的散发,难得露出了困扰的神色。他试着将半直的发丝分股再耐心搓揉到一起,用摩擦力反复上拉以便成结,却总是事与愿违。裘洛斯呆坐在椅子上看亚比利卡自己瞎弄了十来分钟翻来覆去做些无用功,总算是看不下去了,他故意提起了肺里的全部空气重重叹了口气,准备久违地做次好人,

“算了,要我帮你弄回去吗?”

红发同僚在听到裘洛斯的善举宣言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他本来就大得吓人的眼睛,而随后接踵而至的连珠炮发问更是让裘洛斯后悔他一时冲动的决定。亚比利卡迅速从震惊中平复了过来,紧接着的就是一串你会编辫子吗你在哪儿学的你为什么要学你给多少人编过了你技术怎么样哇你太好了谢谢你之类的废话连击。亚比利卡每抛出一个问题就更凑近裘洛斯一点,到最后整个人都快贴到这位苦主的身上了,隐藏已久的脏辫师被逼无奈只得先把好奇的佣兵推开,耷拉着本已足够颓废的脸为亚比利卡讲起波尼基亚的往事。

“编辫子是在离家出走之后学的,我从市政厅逃出去的时候也没带多少钱,拉不下脸干坑蒙拐骗的事情,流窜在街头总得学点手艺。技巧这些是给我纹蜥蜴的那位师傅教的,贫民区怕总是梳洗麻烦,编辫子省事的人也多,练着练着也就会了,正好也能做一门营生。到是你怎么也不像是会弄的样子,辫子形状那么漂亮,之前在船队是谁帮你搞的啊?”

裘洛斯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让亚比利卡坐在桌前,自己到处翻找着梳子骨针细线与油膏之类的东西,阿吉罗斯不愧是商业都市,随便的一个小房间倒也找得到这些用具。裘洛斯站在坐好的亚比利卡身后也没比他高多少,横竖有些不顺手,但许久不练的他其实也挺庆幸这次能有个机会。新客户的发辫刚散开不久,原先分股的路子上还清晰可见,裘洛斯拿起梳子的细端轻轻在亚比利卡的头皮上划着方块,尖头偶尔刮擦到肉应当有些微痛,身前的佣兵倒是露出了被挠痒痒似的享受表情。

“裘洛斯下手真是温柔,以前在威尼迪库的时候总是洁琪莉亚夫人帮我们这些水手理发,您也知道水手们多数没多少耐心,夫人一个个弄过来自然下手也越来越重,头发被拉得疼得叫出声也是常有的事。虽然夫人很喜欢我,替我编发的时候总是会小心些,但长久以来的习惯还是改不掉的,裘洛斯这种手法我还真是第一次碰到。”

“那照你这样说我是不是该随便点让你回忆一下海之都的味道?”

“您的手法也有您的特色,这也是新的回忆。”

“你真会说话…我以前好歹也是收钱做事的,这次不收你钱,就算卖你个便宜吧,你可别再说这些听起来怪恶心的话来吓人了……”

亚比利卡这次倒没有巧舌如簧地把话接回去,只是闭上了眼睛安静地享受裘洛斯的贵宾服务。脏辫师在理头路时就先把发根处搓揉出了几个结方便定型,随后便用细绳将雏形捆住再继续同样的操作。虽然从波尼基亚离开后就没有实战过,幸运的是裘洛斯还没把基本功忘光,几个来回下来基子也已经打好了。亚比利卡的脑勺上清楚地被分成的二十来个小方块,方块里的辫子还只有靠头皮处是紧实的,微端的散发依旧蓬乱,等待着裘洛斯接下来的安排。黑发青年歇息了一会儿就打开了方才千辛万苦找出来的膏油,他先在自己的头发上用了些试试黏度,觉得过关就把膏体涂在了手背上。裘洛斯一手拆起了原先定型用的细绳,一手把玩着骨针找找手感,把它架在手上转了几圈后,亚比利卡总算等到重头戏了。

“您这是要开始编了吗?我很期待了……”

“别抱太大期待,我也很久不弄了,做烂了可别怪我。”

“怎么会呢,您愿意帮忙我已经很感激了。”

“不过说真的,天然卷就是好,”裘洛斯在回话的同时用指尖在亚比利卡的发丝上稍微涂了一点胶体,“薄薄一层就够了,要是直发的话还要先把头发用梳子反复上推弄出结来,要么就是得不停地分股收紧,随便搞搞半天就过去了,简直吃力不讨好。你这种只要上一点粘性就能勾出结了,真是方便。”

“说到这个,您为什么用了膏油啊?记得以前在海之都时洁琪莉亚夫人并没有这样操作过,只是简单地手编就好了。”

“那是当然。我今天是要一晚上把你几个月大半年的效果做出来,不用辅助的话你原来的发型师应该会隔几个月把新发勾进去吧,这样的话发辫就能慢慢成型,我可没这个时间,只能速成用膏油来达到那个坚固度了。”

“您这样一说确实,头发刚被夫人编起来的时候看起来是挺滑稽的,过了好几个月才慢慢成了现在的样子。”

“是吧?可你现在跟着将军东奔西跑,早没了原先在船队时的空闲。想着明天还得见人呢,我总不能弄个半成品挂在你头上吧,也不知道丢的是谁的脸……”

“那真是劳您费心了,我会好好爱惜您的作品的。”

裘洛斯听到恭维后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说到底还是个十七八的孩子,不管再如何装作不在意,被夸赞还是高兴的。亚比利卡并没有放过这个可爱的细节,也带着笑意哼起了歌,不着调的旋律有些熟悉,裘洛斯知道这是萨洛斯的儿歌。波尼基亚的街巷里常有些萨洛斯的来人,裘洛斯为他们编起故乡的发型时他们总会用消散在海风中的歌声来回报,脏辫师在伴奏中将骨针穿进了卷发,他把发丝拉出又编入,钩子扯着头皮,散发在来来回回的穿针引线中慢慢被收紧成一束坚固的发辫。亚比利卡感觉到裘洛斯的手在他的杰作上轻轻拂过,从一个完成品到另一个胚胎,那是膏油被覆上发丝的柔滑,他知道裘洛斯的指尖有茧,那触碰必不会是如此轻佻的。佣兵幻想着他身后的青年尚未纯熟时的事,尖锐的骨针一次次戳破那双贵族的手,粗粝的边沿磨磋过裘洛斯的指肚,将曾经远离俗物的人锻造成了现今的铁。然而这铁依旧是灵巧的,亚比利卡的感官不曾体验过这样的享受,流逝的每一秒都令他欣喜,他突然想亲吻这双正操弄着他发辫的手,黑发的造物主值得这样的赞颂。

裘洛斯像是发觉了亚比利卡的走神,用力扯了一下针钩上的散发,他并不知道他的客户到底在想什么,要是知道的话脏辫师想必已经恼羞成怒了。裘洛斯只是拖着他吊儿郎当的音调有一句没一句地说已经快好了你再等一下就行,亚比利卡也难得识相地把飘散的思绪收了回来。自从他们开始跟随山鹰在大陆与海洋上旅行,这闲适的安宁便成为罕见的珠宝了,无论在这片静谧中是否有人心怀鬼胎,谁都不会冒着风险破坏此刻的和谐。裘洛斯的动作越来越快,他渐渐上手了,亚比利卡也知道自己的不情之请终于快被完成了,不一会儿后年轻的脏辫师终于将最后一绺卷发勾入了辫子,他丢开了骨针,如释重负地抹了抹头上的汗,瘫到了一旁了椅子上。

“亚比利卡,我弄完了,旅行出来后第一次做不是很完美,你随便看看吧。”

房间里并没有镜子,亚比利卡也没有去找水盆欣赏裘洛斯的杰作,而是直勾勾地盯着裘洛斯看。黑发青年被盯地有些发麻,狐疑地把目光移出了亚比利卡的视界。佣兵看见裘洛斯可爱的反应不禁笑了出来,引得裘洛斯一阵恶寒。

“亚比利卡,你他妈盯着我到底要干什么啊……”

“啊,我只是想这次麻烦了您很不好意思,在考虑是否之后要找机会要礼尚往来。”

“……你在说什么?”

“裘洛斯一直对我的眼皮很好奇吧,您的视线那么强烈可是瞒不住的。虽然很早就被迫离开了部落,我好歹也是土身土长的萨洛斯人,彩绘我还是会一点的哦?”

亚比利卡笑嘻嘻地走近了裘洛斯,用指尖在他裸露的肌肤上划来划去,裘洛斯无奈地叹了口气,却还是掩盖不住内心的雀跃,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我很期待哦?”

 

End.

 


补档子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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